亲爱的媎妹:
见字如面!
回顾过去,我们也曾对婚姻抱有美好的想象。这种幻想主要源于儿时阅读的童话故事,它们总是这样结尾:“公主和王子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正是这些为女孩定制的童话将婚姻和幸福划上了等号,而婚礼则象征着幸福的开始。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世间有那么多种情感,为何人们只为爱情举行仪式?婚礼和婚姻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近些年,随着性别问题逐渐进入大众视野,人们开始讨论婚姻中的种种不平等(例如职场怀孕歧视、母职惩罚等),残酷的现实已然戳破童话里的粉红泡沫。
事实上,中文里“嫁娶”两字已经道出了婚姻的真相。所谓“嫁”,女大无家;所谓“娶”,寄人篱下。婚姻的本质是男方出钱(以彩礼、三金等形式)买断女方的生育、性,以及劳务资源,主要目的是保证后代血统纯正,从而使财产不外流。所以婚姻其实是私有制的产物、是两个家族利益的交换,和感情并无必然联系。这样想来,童话故事总在“婚礼举行”之后戛然而止,大概也是因为连作者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婚姻生活和童话世界相融。
1. 红绣服和白纱裙:中西结合的新式婚礼
全球化推动中西文化不断融合,如今国内流行的新式婚礼模式其实也是传统中式和西式婚礼的结合体。虽然西式婚礼也有父权的影子,但受基督教传统影响,其神权色彩更加浓厚。西式婚礼一般在教堂举办、由神父主持,以表两个人在神的见证下发誓并形成契约。而中式婚礼在借鉴西方证婚仪式时舍弃了神权元素,仅吸收了其中的父权因素。例如,新娘上午要穿传统嫁衣改良的红色秀禾服,正式典礼时则换成代表纯洁和贞洁的西式白纱,可谓是“双重美役”。
另一方面,虽然新式婚礼已经破除了一些陈规陋习,但是依然没有脱离封建嫁娶制度的“交易”底色,具体表现为:女方让出主动权、由男方出资举办婚礼;而后者在其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完成“交易流程”,从而宣告对女方的“所有权”。正因如此,婚礼才大多在男方家乡举办,来宾也以男方的社会关系为主,新娘往往只作为附属品和装饰品供人欣赏。同时新娘在父权评价体系中价值越高,即越年轻漂亮,男性越觉得光耀门楣,因为这证明他有更强的“购买力”和更高的社会经济地位。
而对女性来说,结婚则是让渡自身权利,同时确认某个男性对自己的权力要高于其他男性。婚前女性和全体男性都有潜在的性缘关系,婚后则变成丈夫一人的私有财产。网络上常有女性发帖表示婚礼必不可少,其实也是追求妻权的表现。权力和责任相对,男性举办婚礼是确认权力关系,也是向众人承诺对女性负责。很多女性在意婚礼的规格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婚礼规格能反映女性的价值。且婚礼规格越高,越能体现男方承诺之郑重。
2. 伴娘团的考验:“要想得到新娘,你得先过我这关!”
新式婚礼依然保有迎亲这一旧俗。新娘要呆在房间里,由伴娘团把守门口、向新郎发难,新郎只有答对伴娘团提出的问题才能迎娶新娘。这些问题或测试新郎对新娘的了解程度,或测试他能否对恋爱过程如数家珍,此外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考验方式,例如让新郎在门口做英语听力等等。
伴娘团的考验貌似只是娱乐,实际却是交易双方的拉锯战,本质是考验买方的可靠程度(伴娘索要红包的习俗也是交易的体现)。伴娘“刁难”新郎,其潜台词是:“你要想得到新娘,得先过了我这关再说,不然我们不放人!” 正如网络流行歌曲《闺蜜的话》唱道:“今天我送你出嫁...多希望再回到我们那年的盛夏,一起难过一起疯疯傻傻...终于有他替我爱你啊...” 这首歌当然充斥着性别歧视,然而它也道出了婚姻分化女性的真相。伴娘往往是新娘婚前最亲近的人,可婚后女性却被要求以丈夫为主体,和姐妹不能再亲密如初,所以伴娘不会轻易“放人”。换言之,女性婚后要加入男方的家庭,脱离原生家庭和原来的社交关系,这也是“女大无家”的含义。因此,流行歌曲只是唱出了现实,歧视女性的是封建婚姻本身。
此外,在新郎经受考验时,新娘则穿着繁复的婚纱端坐在床上,这让我们想起经典的叙事学研究。文学评论家普洛普分析了一百多个故事之后归纳了七种典型角色。其中英雄(男性为主)负责完成任务、赢得美人芳心。而公主则是等待拯救,通常在结尾被国王许配给英雄。西方电影学者亦发现女性常被当作奖励(gift)送给拯救世界的男主角,典型例子有《王牌特工1》。反观婚礼,精心打扮的新娘等待男性过关之后将自己赢走,何尝不像一份包装精致的待拆的礼物?
3. 退位的父权:“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婚礼开始后,新娘的父亲会陪同她入场并走到新郎身边。接下来新郎要对岳父鞠躬、行“感恩礼”,之后女方父亲会郑重地拉着女儿的手让两人牵手,同时对男方悄言嘱咐几句,大有托付之意。
这一流程进一步表现了婚姻的本质是父权和夫权的交易,女性只作为商品在两个男性权威间流通。新娘父亲把女儿的手交给新郎,女性的所有权便由父亲流转给丈夫。其实,无论是童话故事里国王决定把公主许给归来的英雄或是王子,还是中国古代伦常秩序中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依附性地位,都体现了婚前女性归父亲所有,婚后则归丈夫所有。然而生命真正的缔造者、与女儿连接最紧密的家庭成员——母亲,却在此时隐身。
而所谓“感恩礼”就更让人难以接受,为什么新郎要感恩新娘的父亲而非母亲?其实稍加思考我们就能意识到这背后的父权逻辑:母亲对养育女儿必然付出了更多,然而在家庭中却没有实际权力。婚礼上新郎反而要感谢新娘父亲把女儿养育成人并且嫁给自己,意思是:“您辛苦养大女儿,却同意交给我,实在太感谢了”。俗话说“抱得美人归”,一个“归”字就点明了婚姻中男方家是收获方,女方家则是付出方。所以才常有新闻报道结婚当天男方亲友如何喜笑颜开,女方亲友则泪眼婆娑。而就是在这一进一出、一得一失、一喜一悲的鲜明对比中,权威易主,旧的父悄然退位,而新的“父”已然诞生。
结语
常有人说“女人最美的时候就是穿上婚纱的时候”,可是再华贵繁复的裙摆、再琳琅满目的喜宴也难以掩盖失权的悲哀。然而很多女性依然对婚姻有着种种不切实际的想象,这当然离不开男权社会对婚礼的大力宣扬和美化。事实上,女人最美的时候绝不是穿着婚纱的时候,而是意气风发踏上新征程的时候、是为理想励精图治的时候、是在危机中力挽狂澜的时候、是得偿所愿后开怀大笑、举杯痛饮庆功酒的时候、亦是她真正地活出了自己的时候。
就此搁笔,期待下一次和大家见面!
P.s. 最后想告诉媎妹们一个好消息!大家应该已经注意到本期推送和以往稍有不同。没错,我们不久前迎来了一位新伙伴!今后她将负责我们公众号的视觉呈现,希望能提升大家的阅读体验。相关的变动包括:
1. 我们确定了公众号的英文名“DearSisters”。灵感源于英文信件“Dear xxx”的开头。Dear Sisters,亲爱的姐妹们,是你,是我,也是我们。
2. 我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 LOGO,它脱胎于信箱上红色的提示把手(也叫 Red flag)。邮递员立起把手示意有新的信件到来。同时,我们也将美好的希望注入它简约的造型之中——浇铸成一把窥探世界真相的钥匙、幻化为一面永不停止飘动的旗帜。
感谢你看到这里,DearSisters的媎妹们,我们与你同在。
陌生女人1号和2号
二〇二三年一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