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
见字如面!
最近我们在脱“束身衣”、脱“美役”,在这个过程中收获了舒适、便捷和极大的放松。所以在这封信里,我们想和大家分享最初决定停止打扮的原因。当然了,脱美役的开始并不轻松,我们曾因为“感觉自己不够女权”而痛苦,也曾因为某些为美役辩护的说法而动摇迷茫,但幸运的是我们最终没有被这些狡辩蛊惑,而是坚定地选择了另一条路。
我们对美役的反思最早源于电影《神奇女侠1984》的一个镜头。电影开场不久,初入职场的芭芭拉跌跌撞撞地去工作的博物馆报道,撞见了“神奇女侠”黛安娜。芭芭拉十分羡慕她穿着高跟鞋依旧能脚下生风,便脱口而出"Those are cool!",而镜头则立刻聚焦于黛安娜的高跟鞋。这个情节让我们感觉非常不适,进而思考:影片中的黛安娜近乎无所不能,她智慧、勇敢、又有超能力。这样一个女性角色,为什么依然无法摆脱美的桎梏?为什么导演依旧要用高跟鞋来衬托她的强大、用超短裙和精致的卷发证明她的战斗力?为什么成功女性依然要展示“女性魅力”?女性真的有“不美”的权利吗?这个画蛇添足的情节其实恰恰体现了男权社会将性价值当作评判女性第一标准,并利用各种美丽概念将女性符号化、客体化。
一、层出不穷的美丽魔咒:女性如何被符号化?
男权社会生产的美丽符号绝不只有高跟鞋。大众媒体将一个又一个美丽标准推送到女性面前:冷白皮、高颅顶、直角肩、A4腰、蜜桃臀......同时传播开来的还有针对这些标准的检验方式:例如微博上曾火热一时的“反手摸肚脐”、“锁骨放硬币”。他们说:“不符合这些标准,你就不美“。他们又说:“可是女性怎么可能不爱美?女人不美还算是女人吗?” 于是,一代代女性屈服于这样的规训,在不知不觉中将男性凝视内化、苛刻地审视身体的各个部位,叹息自己腰粗了一点,可颅顶却低了一点。而我们中的大多数大概都曾试图用各种方式改造自己,例如节食减肥、化妆、甚至冒风险整容等等。
然而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女性的身体被客体化、性化、物化、甚至零件化。女性仿佛成了工厂流水线上批量制造的产品,各个“零件”都要遵循统一的规格,一旦不符合就会成为“残次品”,要“降价出售”、甚至“回炉重造”。我们越来越觉得,对美丽外表的规训正是对女性规训的底层基础。男权社会试图将所有女性培养成没有个性的贤妻良母,让她们仿佛由一个“模子”铸成。对美丽的要求也是如此,千篇一律的美就如同女性千篇一律的个性,个性因为没有自由而遭到抹杀,同时失去的还有无限的发展可能,而留下的却只有一个个干瘪的符号。
二、消费主义陷阱:一场投资骗局
男权社会编制出种种针对女性的消费主义话语、创造出一场精致的投资骗局。他们将女性群体分裂成“美女”和“丑女”两个阵营,并试图说服所有女性加入“爱美”的行列。不管是品牌广告词还是各类影视作品都在告诉我们:“为美丽投资,你会收获幸福”、“美丽成就更好的自己”......女性因此投入大量成本,希望收获美貌、赞赏,以及美好的生活。据统计,女性平均每天要花费55分钟打扮自己(折合整整两周/年)。美国女性一生在脸部的花费达到近20万美元(足够置办一处房产)。然而,青春终将逝去,美丽无法直接转换成权力。对美丽的追求就如同购买一项本就没有实际价值,又注定会随时间而贬值的资产。女性在虚拟的美丽游戏中消耗自己最宝贵的时间、金钱、甚至健康,收获的只有廉价的赞美和越来越深的焦虑,而控制时尚行业的男性则赚得盆满钵满(该行业男性高管占比超过70%)。
与此同时,男性则在参与完全不同的投资,他们一心积累知识、能力、经验,随年龄增长收获越来越多的财富和权力。因为权力可以轻易地驯服美、定义美、甚至毁灭美。而美却常常只能沦为权力的附庸,甚至和权力相抵触。例如,“小白脸”一词常常用来形容相貌清秀的男性。它带有明显的贬义,反映了人们认为好看的男性(或者说像女性的男性)无法掌握实权。因此,“美役”不仅无法改善女性的生存环境、反而会加重我们的负担,推动社会资源进一步向男性倾斜。
三、一些常见的误区
1、打扮是取悦自己?
我们不否认打扮能够带来快乐。然而,为什么男性取悦自己的方式是争权夺利、是坐拥香车豪宅、凝视美人;可女性获得快乐的方式却是让自己变成美人?女性为何要将快乐和自信建立在”别人的凝视”之上?如果打扮自己能带来无与伦比的快乐,为什么具备资源优势的男性很少打扮自己?难道是因为他们嫌自己的快乐已经太多?
而且,我们无法直接看见自己,而只能从镜子、相机乃至他人的眼睛中看到自己。因此,当我们打扮自己时,谁是主体、谁是被凝视的客体一目了然。何况,打扮是个“否定”的过程,我们自我审视、弥补瑕疵时,只会强化“我不完美“的认知,虚荣满足过后尽是空虚。
有人可能会说,可是魏晋时期男性也热衷化妆打扮。是的,但这主要是因为当时社会动荡、战乱频仍,失权的知识分子涂脂抹粉以逃避现实。等到社会稳定、上升通道重开之时,男性便立刻放弃打扮、投入到社会竞争之中了。可见权力的游戏要远比美丽的游戏更具诱惑力。
2、打扮是个人自由?
是的,打扮确实是个人自由,我们只能表达自己的观点、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阻止别人服美役。但是,自由不仅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是没有代价地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这里的代价指的是社会或明或暗的“惩罚”,最简单的例子是不修边幅的女性更可能遭到嘲讽。
另外,女性从来都有“打扮自己”的自由,有“结婚、做家务、孩子随父姓”的自由;却常常没有“不美”的自由,没有“离婚、不做家务、孩子随母姓”的自由;没有“职场上和男人公平竞争、同工同酬”的自由。换言之,女性有“牺牲自己为他人造福”的自由,男性却有“享受特权”的自由。在没有选择的时候,向下的“自由”不会是真正的自由,只会是无尽的深渊。
3、爱美是人的天性?
如果爱美是所有人的天性,那为何不同性别对美的追求差异如此之大?难道爱美是一种基因,而且只在女性之间传递?而且,就算人皆爱美,我们有权定义“美”吗?为什么男性的美丽标准这么容易达到,对他们又如此有利?为什么男性“体格强健、留寸头、有体毛”是男性气质的象征,而女性要瘦弱,要费时费力穿限制行动的服装、留长发、除体毛才是美?
要知道,一百年前的欧洲,女性不能穿裤子,因为那样没有“女人味”;一百年前的中国,缠足之风依然盛行,因为“三寸金莲”是公认的美。那么今天,又有哪些美丽标准本不该存在?我们又要继续顺从当下的标准、并且说服自己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吗?
四、为什么不服美役这么难?
脱“束身衣”确实会很困难,这是因为在常年的规训之后,“美”已经变成我们自我的一部分。于是对美役的批判便不可避免地指向对自我的批判,恰似刮骨疗毒。这当然很痛苦,因为人总是很难承认自己的弱点。但正因如此,脱美役才如此重要,因为它关乎自我建构。而转变思想,认同这些道理已经是一种进步,因为这是改变行动的前提。
当然,一夜之间彻底改变行动并不现实。那么大家可以从减掉一两样自己认为相对不重要的美役开始,比如剪短发、把饰品收起来不再佩戴。然后用省下的时间发展副业、学习、锻炼身体、或者休息。随着更重要的事情占用精力逐渐变多,我们自然就会把“变美”抛弃了。总之,在这个神化颜值对女性重要性的时代,我们期待和大家一起进步,不以时间、精力和金钱为代价换取他人对我们外貌的夸赞,能更加舒适、健康、自由地生活。
结语
为了打破父权制度针对女性外貌的魔咒,我们要尝试给自己的生活做减法、更要从现在开始重新定义美。层层叠叠的裙装、华丽繁复的饰品、难以打理的发型、精心修饰的妆容,这些都不是美,因为美不会带着压迫。美是勇气、坚韧,是不屈不挠。美是自然、野性、放肆、反叛,是无所顾忌,更是顽强的生命。美是自由。卸下一件件枷锁,我们终将越来越自由。
就此搁笔,期待下一次和大家见面!
陌生女人1号和2号
二〇二二年九月十四日
然而,青春终将逝去,美丽无法直接转换成权力。
说得太对了 我一个跟身边人说的point关于这个 就是大家都能认同 你“投资”美貌再多这个是一个不断贬值的“资产” 蝻人投资的资产反而不断增值 美役的基础建立于那些青春美好的女孩子身上 只不过对于蝻人的视角中 这些短暂的美好可以通过不断替换所有者来实现青春永驻 只是可惜了那些自以为蝻人口里说青春永驻描述的就是自己的那些女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