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能够充分、平等地体验爱，没有羞耻、也没有妥协。
—— Elliot Page，加拿大演员
亲爱的媎妹：
见字如面！
最近我们看了好多不错的影视剧，所以决定出一个“近期热门影视测评”系列。第一期想来聊聊最近大火的《善意的竞争》：剧中的女同爱情是对“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简单复刻吗？酷儿关系为何天然具有解放性？什么才是好的女同、乃至女性角色塑造？
个人评分：⭐️⭐️⭐️⭐️
好看好看好看，大家可以放心食用！女同性恋故事➕丰富有趣的女性角色➕新颖的主题➕颇具张力的戏剧冲突➕出人意料的情节发展➕极易代入的父权竞争社会 = 超适合“东亚女权姐妹”体质的上乘佳作。《善竞》最让我惊喜的地方在于把女性议题融入情节之中，让一切自然而然发生，而没有用猎奇的镜头或态度把「非传统女性/不容于父权体系的女性」当作异类来刻画。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当属刘在伊和禹瑟琪的同性关系。《善竞》没有沉迷于出柜叙事（并不是说我们不需要这样的叙事），没有把聚光灯疯狂对准双女主的情感关系、暗示女同和“正常人”有壁，更没有任何角色对此大惊小怪——这一切如此平常，平常到根本没有人在意，就好像女人天生就该爱女人一样。
和《善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好东西》对女同关系的处理。小叶的男朋友误会她和铁梅是女同，之后俩人又顺水推舟装情侣，一路狂抖包袱。虽然这样的片段某种程度上增加了性少数群体的可见度，但它却并不是我想要的。在整个过程中，导演更多地站在异性恋的角度审视乃至凝视性少数群体，利用（关于较“男性化”女同的）刻板印象制造笑点，把女同性恋者定位成一个引人发笑的「符号」、一处供人猎奇的「景观」。在这样的拍摄手法下，真实而具体的「人」消失了，留下的只有阵阵干瘪而扁平的笑声。
幽默是权力的体现，上位者天然具有取笑下位者的权力，这就好像酒桌上男人拿女人开玩笑，后者还要陪笑一样。我在看这个片段的时候真的非常不适，看到弹幕里一溜的“哈哈哈哈”更是如芒在背。我偏不笑，因为真的不好笑！🙂️
而《善竞》正是对这种叙事的反叛。镜头几乎从不站在所谓主流/异性恋的角度审视二人的关系，而是用平视的视角真诚记录：那些校园日常、暧昧心思、拉扯试探、关心依赖、甚至怀疑和恨意，点点滴滴终于织就了细腻坚实的情感之网。
不过，这也不代表我认为《善竞》对女同的刻画是完美的。事实上，感情线的前半段还是有些比较明显的异性恋范式。霸道富家千金爱上落魄但坚韧的底层女孩，让人想起一些古早的异性恋偶像剧，所以我私心不算特别喜欢。可是随着剧情展开，情感开始流动，权力关系并非如想象中那般坚不可摧。我们发现富家千金原来从小就受制于父亲的权威。因此，在伊和瑟琪的爱其实是伴随着她们对「父亲」的反抗生根发芽的。
而这恰恰是《善竞》和经典“霸道男总裁爱上我”叙事的根本区别。在男总裁和女性的互动中，总裁就是「父」本身。他拥有绝对的财富和权力，能英雄救美、一掷千金，而这些也恰恰是他吸引力的来源。所以，女主与之“相爱”的过程，就是心甘情愿地接受“父亲”控制、进入父权体系的过程。
但《善竞》讲述的女同故事却刚好相反：从想要反抗父亲的权威开始，到对“父权”的成功颠覆为止。女主们相爱的过程就是和“父亲”决裂的过程。两个饱受父权压迫的女人，一段不容于世俗的关系，要想自由呼吸，她们怎可能不逃离父亲的控制？
所以，虽然剧集初始在伊因为家境优渥而占据高位，但若想充分地去「爱」，她就必然要与原生家庭（也就是自身的阶级地位和财富）决裂。所以，感情线从中期开始渐入佳境，并在最后一刻达到高潮、幻化成一曲优美动人的交响乐。最后几分钟，瑟琪滑着滑板冲向面朝大海的在伊，那是全片我印象最深的镜头——广阔的海是自由的象征，而正是从她们的反抗、斗争以及胜利中，我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酷儿关系所蕴含的那如日方升的解放性力量。
除了两个女主角以外，剧中其她女性角色也可圈可点。崔京频繁自慰（包括在刘在伊座位上自慰）的剧情探索了女性的性欲以及女性间的嫉妒、情欲、好胜心等种种复杂情感。而对朱艺莉这个符合父权审美、沉迷奢侈品的女孩，剧集也只是刻画了她在面对各种情况时的自主选择，镜头和叙事并无评判的意味。而且，编剧最终抱着善意给了她一个很好的结局，让人看了感到充满希望。（不过联系到韩国女演员的生存现状，以及最近金秀贤的丑闻，我不禁在想这对于艺莉来说会不会只是换了一种更加“体面“的方式被父权压榨。当然这可能有点过于悲观了！）
不把女性当成“异类”刻画，就是拒绝和主流秩序站在一起、高高在上地对女性进行各种审判，进而也就避免了将女性客体/她者化。换言之，《善竞》编剧笔下的女人们是作为主体存在的——而这正是长久以来男性才有的待遇。当编剧把女性当作大写的「人」而非「女人」进行描绘，当同性接吻的镜头展示的是单纯的「爱欲/情欲」而非「变态/奇闻/笑料/炮灰/茶余饭后的谈资/成全异性恋的背景板/那两个奇怪的同性恋」，人、女人、以及女同性恋自然会在剧情之中变得鲜活、立体、惹人喜爱。
在东亚社会这个极度逼仄的空间里，个性十足的女人们勇敢地摔跟头、朝气蓬勃地成长、放肆地爱也潇洒地恨。就这样，世界好像终于变成了一个所有女人都可以安居的地方——就好像这里「本该如此、也从来都是如此」一样。
P.s. 唯一不足的可能是最后几集剧情稍稍弱了一点，以及瑟琪的演技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当然这些不影响总体质量！另外强烈推荐《善意的竞争》漫画主题曲Don't Touch Mine，B站就能找到，ChoA演唱，可谓把女同情欲演绎到淋漓尽致...
就此搁笔，期待下一次和大家见面！
陌生女人1号 兔姐
二零二五年 四月二日
